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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徒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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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徒花·5

在體術訓練中, 五條悟會把小慎丟給熊貓。熊貓對人類幼崽來說最為合適,能極好地控制好力道,同時也能以一副可愛的面孔來規避揍小孩之後被小孩討厭的風險。

簡單的幾輪指導之後, 大家都氣喘籲籲地傾身用手撐著直打顫的腿, 滿面頰是汗地盯著眼前沒有笑意的五條悟。

……怎麽回事,感覺這人心情好差, 可是這不是剛見過冬月老師嗎?!

這個眼罩笨蛋不笑且認真的時候,真的超級嚇人啊!

最近到底是誰惹到他了嘛!

學生們腹誹著,五條悟單手把快被累化了的小團子拎起來放在肩上:“大家再繞著操場跑十圈, 熊貓監督, 跑完給我打電話,後面會進行一對一的訓練。”

學生們哀嚎一片。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乙骨憂太撫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腦海中回蕩過冬月暄之前對他說的話,慢慢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會和裏香一起, 早日追上老師的步伐的。

他第一個跑上了跑道。

後面的真希震驚地望著突然振作的乙骨憂太, 一咬牙, 一把拽過狗卷棘一起跟了上去。

熊貓笑瞇瞇地為大家計時,還時不時拱火。

他們都從五條悟的態度中, 感知到了某種很深刻的東西。

而這邊, 五條悟把小朋友拎到了高專後面、前段時間他投資剛修建好的瀑布前, 抹掉了濺到小朋友臉上的水珠:“今天進行無下限維持時長的訓練。”

小慎乖乖地點頭。

她為數不多不怎麽作妖的時候, 都是在訓練。

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作用,她對“力量”的渴望比從前的五條悟還要強烈,絲毫不會因為訓練的痛苦而抱怨, 真的沒精力繼續訓練了反而會耍點小聰明,自創出更多更好用的招數。

五條悟在幼年時被五條本宅的人鼓勵著不要壓抑、肆意展示自己強大的力量, 整個家族的人幾乎都完全慣著他;

而到了小慎,這種情況好了很多,因為以前的冬月暄並不會慣著她,而是對她要求嚴格非常,讓她學會把控自己對力量的欲望,不淪為欲望的囚徒,而換做是以前的五條悟,往往是輕松教育——雖然訓練起來也會比較嚴格。

水珠四濺,小慎慢慢地開啟無下限。而這回是成功的。她的無下限比較薄,坑坑窪窪的,好幾處都是薄弱點。

五條悟並不留情地調整好[蒼]的威力之後,徑直朝著她的薄弱點攻擊。

小慎心裏一驚,立刻加固那一處的無下限,而另一股蒼狡猾地貫穿了她後心的漏洞!

痛感彌漫,她的眼角條件反射地湧上一層水霧。然而比哭更重要的是保命,小慎咬住牙開始加固。

背上的皮肉只是擦傷,但這已經足夠說明她的失敗了。

小朋友一聲不吭地一次次抵抗進攻,最後實在堅持不住了才比了個“休戰”的手勢。

五條悟撤銷了攻擊,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驟然解除無下限後的小朋友,貼心地遞過去一塊蛋糕。

五分鐘後,第二輪訓練緊隨其後。而這一回,五條悟是把她提到瀑布中段的洞穴口。

強力的水流狠狠沖擊——如果沒有無下限隔開的話,不僅是渾身濕透了,這個位置的話,極有可能把人沖走。

小慎苦哈哈地開始訓練。

洞穴裏黑漆漆濕漉漉的,而外頭的瀑布聲如雷鳴般嘈雜。大抵是這種地方能給人傾訴的安全感,連最強大的人都會卸下心防一時片刻。

五條悟坐在旁邊盯著小孩,倏然開口:“小慎。”

小慎以為是什麽話術幹擾,抿緊唇努力讓自己不要聽,專心致志地加固每一處的無下限。

五條悟笑了一下:“是要緊的話。”

小慎這才眼巴巴地擡頭。

五條悟說:“我們再特訓兩個月,冬月就會請長假帶你出去玩了,據說目的地是國外,不過具體是哪裏她沒有告訴我。”

“誒,爸爸不去嗎?”小慎眨了眨眼睛,“爸爸不去的話沒有意思的呀,小慎會很孤獨寂寞的,麻麻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五條悟大概知道她說的是那個他們都不知道的“未來”,他沈默了一會兒,才出聲道:“小慎,在你來這裏以前,我和冬月是怎麽相處的?”

雖然迄今為止還是沒能查清楚小慎的來歷,不過可能性也就那麽幾種而已。

這算是他第一次非常認真地想要知道他們過去的事情。

“唔,爸爸你以前超——會撒嬌哦,老是跟我搶麻麻啦。麻麻說你跟在高專的時候一模一樣誒,不過也只是在麻麻面前會這樣啦。”小慎沒有因為聊天而放松警惕,反而是繼續加固無下限。

五條悟的唇角短暫地上牽,又覺得有些意外:“這樣啊。”

確實很難想象。

因為在他看來,冬月暄是比他小的女孩子,無論如何他都需要在她面前表現出比較堅強的一面。

少年時代對他來說已經遠去了。

不過他很快又捕捉到到不對勁的地方:“高專的時候……?”

“對啊,麻麻說爸爸讀高專的時候很調皮嘛。”小慎小朋友想了想,有模有樣地做了個吐舌頭的不屑動作——簡直跟他的張揚DK時期一模一樣。

“我念高專的時候冬月還不認識我吧。”五條悟若有所思。

小慎歪歪頭:“誒,不對吧,你和麻麻早就認識了啊,她還說,那時候是爸爸你把她接到五條本宅的誒——”

小朋友一臉困惑,而五條悟陷入了沈思。

小慎也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幹脆把能想到的一些信息都交代出來:

“爸爸你以前老是跟我講你們的愛情故事哦——你說你們最開始相遇的時候,她才上初中。不過麻麻偷偷跟我說,才不是的哦。”

“因為麻麻沒家裏人了,你就讓她住在五條本宅啦。你還說一開始把她當妹妹看嘛。”

“你還老是炫耀麻麻從高專畢業後沒多久,就願意跟你結婚了哦。”

五條悟沈吟了一會兒,排除掉了幾種可能性。

小慎口中他們的故事,和他記憶中他們的故事完全不一樣。

在小慎的描述下,冬月暄最初大概是孤兒,而自己不會無緣無故讓人住到五條本宅,那肯定是迫於某種情況做出的最優選擇。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們相處了很多年,後來滋生感情,就順利地結婚了。

——所以,不會是他目前所處的這條時間線的未來。

那麽為什麽小慎會來到他們所在的時空?

“貓包是什麽,小慎?”五條悟問。

他們之前一直都沒有細究過這個問題。

一來,五條悟初見小慎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孩子的底細,也不覺得有什麽所謂的“貓包”能關住自己,畢竟在現在沒有任何一位咒術師能與他匹敵,能真正殺死他的,在過去只有伏黑甚爾一個實力強到極致的天與咒縛而已;

二來,“貓包”這種用詞很明顯是玩笑手法,恐怕是誰轉述給這孩子聽的時候用了這樣的詞匯,那麽本身應該就算不得什麽嚴重的事件;

三來,他們當時並不了解她,所以無法確定小慎是不是做了什麽夢,或者產生了某種幻覺。

“貓包就是貓包哦,”小慎也解釋不清楚,“反正就是超級不對勁的。麻麻說就是把爸爸你‘啪嗒’一下關進去了。”

她使勁地回想,然而大腦在被無下限過度消耗著,此時一無所獲,還因為一時不察無下限驀然解除而被水流猛地沖了下去!

瀑布的水流速度極快,五條悟更快,在小慎被沖到最下方之前就一把撈住了她,無下限正要延展將她裹住的時候,小慎的無下限突然和他的相遇了。

五條悟挑眉,把自己外延的無下限收了回來,聽到小朋友歡呼一聲,然後兩人重新回到了岸上。

小慎的頭發和衣服被水流全部沖濕了,然而不妨礙她因為突破了而感到快樂。

此刻的她像是被雨浸透了的蒲公英,濕噠噠地在原地轉圈圈:“嗚呼!小慎超級棒呀,在最要緊的關頭二次展開無下限了呢!”

五條悟把制服外套脫了下來,蓋在她的腦袋上,然後剝開一顆糖果遞到她的唇邊:“確實很棒吶。”

高專.制服還往後拖出長長一截,簡直就像是女王長長的曳地頭紗或者裙擺,她揪著領口,一邊被爸爸擦拭著,一邊驕傲地說:“我以後要長這麽——長的頭發!”

雖然不懂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對長發的執著與鐘情,但是五條悟還是認真地附和了她:“唔,很有可能的哦,冬月之前的頭發也長到這麽長過,摸起來手感超——好的。”

他頓了頓。

他又把那段幻境中的記憶不經意地取出來,反覆咀嚼了。

看著小朋友興奮的眼神,五條悟忽然問:“如果有選擇的機會,小慎是想做普通人還是咒術師呢。”

小慎被這種輕柔的力道擦頭發擦得很舒服,仿佛被揉得滿意的貓,微微地瞇起眼睛:“有什麽區別呀。”

“普通人的話,可以去上很多小朋友的學校,一直上到大,再畢業上班。會面臨著不少的煩惱,比如說學習成績不好、班裏的同學不太可愛,運氣差點可能會生病吧,但是不會需要每天殺咒靈。可以去看很多很多的風景,吃很多很多的甜食,和喜歡的人結婚——”

五條悟端詳著這孩子懵懂的神情,繼續道:“咒術師的話,長大以後會越來越辛苦的,每天只能睡很少的覺,沒有時間出去玩,可能會有喜歡的人,但萬一是普通人的話就更難結婚了。要冒著生命危險,很有可能就在某一次任務中再也回不來了。”

他望著小朋友清澈的眼睛,還是把最後一句加上了:“而且死的時候,身邊很可能不會有人陪伴,只有你自己一個人,你再也見不到我和冬月了——所以,小慎要選擇哪一條路呢?”

現在問一個三歲的小朋友未免太早,而且“上班”之類的詞她很大概率無法理解是什麽意思。

等了幾秒,五條悟沒能等到答案。

他從制服外套的兜裏摸出小墨鏡給小慎重新戴上後,將她抱起來。

“麻麻很厲害的喔,爸爸。”小慎軟糯糯地說,“我也會很厲害的。咒術界的未來會被改變的哦,不會這麽糟糕的。”

小朋友絞盡腦汁地用她自己的理解去組織語言:“我記得以前的麻麻已經變成戴領帶的超炫酷的人了喔,可以跟爛橘子們坐在一起討論問題哦——她有一次還暴打橘子茶啦。”

五條悟被她這個形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隨即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思考:

在那個時間線上,冬月暄跟爛橘子一起開會,那就說明她已經成了高層之一——她對政治這塊有一定的敏銳度。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不會是什麽沖動的人,能暴打高層——大概率是她有意為之。

換言之,她還是留在咒術界,而且很可能他們的改革事業已經推進了一大步。

他愉快地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

原先全部的心煩意亂在這種可能性之下,忽然就變得不那麽凝重。

一切都存在著改變的可能。

“阿嚏!”小慎忍了半天沒忍住,眼眶都憋紅了,還是打了噴嚏,可憐兮兮地從五條悟的口袋裏摸出一包帶著香味的紙巾,然後努力地把自己的身子往後靠,避免身上濕漉漉的水澤弄濕五條悟,“對不起爸爸,小慎大概又要感冒了,不過小慎會努力不生病的!”

五條悟的心被輕輕撞了一下,柔軟下來。他把小朋友抱緊了一點,絲毫不介意自己的衣襟被弄濕,迅速地往回走:“生病又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

——她被教得很好。

他頓了頓:“覺得很累的話就好好靠在爸爸我的懷裏哦——咻地一下就會到了的。”

小慎乖乖地把腦袋蹭過來,安安靜靜地等待著五條悟往回走。

水聲淙淙,她突然說:“爸爸,其實我知道你跟媽媽吵架了哦,也聽到你們吵的話了。”

五條悟腳步停頓了半秒。

“我也知道你現在對我要求這麽高,是因為希望我出門以後能和麻麻互相保護啦~安心哦。雖然、雖然我不希望你們分開,但是如果這是你們都希望的結果的話,小慎我會做一個乖孩子的。”小慎的臉壓在五條悟的肩頭,都變成了軟趴趴的一灘,“不管怎麽樣我都愛你們呀~”

她真的很善於表達愛意,五條悟想,還很懂事。

“如果冬月最終還是決定回到咒術界的話,我絕對不會放手的。”五條悟說,“如果不行也沒關系,只要你們回頭,我會一直在你們身後保護你們哦。”

……

夜深闃寂,五條悟又失眠了。

在幻境中的時候,大概是冬月暄分擔了一半的負荷,所以他會輕松很多,入眠方面也沒有問題。

可是回到現實之後,他的床畔再也沒有她的氣味,竟然會無所適從。

白晝裏答應小慎的話實在是太冠冕堂皇了,差點連自己的本心都要騙過了。

只有在夜間,情感壓倒理智的失眠時刻,他才願意去剖析壓抑在心底的某些想法。

譬如說,他骨子裏每一寸都在叫囂著的占有欲和瘋狂,又譬如說,隱隱快要壓不住的,那種徹底用愛詛咒她、束縛她,將她牢牢捆綁在自己身邊的陰暗黏稠的念頭。

……只有在失眠的這些時刻,他才可以肆意地咀嚼過往相愛的回憶,假想著未來把她禁錮在自己懷裏,吻掉她每一滴的眼淚。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溫和大度,會把得到的東西讓出來、還回去的人。

所以絕對、絕對不會允許她把給出來的愛意收回的。

/

歲月一晃而過,暑熱即將到來,與之相伴的是咒靈高發期。

九條澤哉依舊沒有下落,“窗”的情報出錯率仍然保持在一個偏高、卻又在咒高眾人憤怒邊緣的範圍內。

蟬鳴聲依舊聒噪,一切仿佛和平無事。

而直覺敏銳的人,卻能從中感到隱隱的危機,命運的暗礁與渦旋隱藏於海面之下,正在一點點地窺伺眼前的一切。

六月,釘崎野薔薇、吞下兩根宿儺手指的虎杖悠仁正式入學高專,和伏黑惠成為同期。

五條悟為把虎杖的死刑改成死緩,周轉了許久。

在兩個學生入學的前一天,冬月暄提交了長期請假申請,在五條悟的運作下成功獲得批準。離開之前,冬月暄給每個學生和工作人員都買了禮物,包括尚未見面的兩位一年級新生。

小慎在房間的鏡子前興致勃勃地試戴新帽子,而五條悟雙手環胸倚在門上,靜靜地看著收拾完最後的行李、拉上拉鏈的冬月暄。

“我的禮物呢。”五條悟問。

冬月暄說:“沒有。”

五條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抱怨:“誒,明明我也是同事欸,冬月也太絕情了吧。”

這種程度的同事玩笑他開得毫無負擔,然而六眼裏卻沒什麽笑意,反而相當專註地捕捉著她的每一縷神情。

這半年來,五條悟一直把兩人之間的關系卡在一個恰到好處的度上——又或者說,是冬月暄不介意把兩個人的關系這樣處理。

他和她的每次相處中,冬月暄都能明確地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特殊。

——這種時候只會讓她不斷地搖擺。

許多時候只要冬月暄一個電話,在祓除咒靈之後,五條悟會立刻趕回來,哪怕高專和下一個任務點相隔甚遠;在他給大家一起買的禮物中,她拿到的永遠會是真心喜歡的…在集體之中得到不動聲色的偏愛,除卻彼此,沒有人察覺。

她想要制止對方不要這麽做,可在私下相處時,她能感覺到對方不加掩飾的疲憊與倦怠,不再有不合時宜的撒嬌,沒有不知距離感的湊近。

他依然踐行著他自己的承諾,和她保持距離,公事公辦,若要問起就是為了學生,為了大家,沒有絲毫私心。

在小慎的教育過程中,五條悟會主動提出非常多合理的請求,譬如適度的家庭聚餐,家庭教育,親子時間……只要小慎在,只要她愛著小慎,就無法松手。

這一招真是高明。

兩個人始終被捆綁,想要一面不見也太難。

冬月暄無法做到戒斷。

她也實在做不到和五條悟一刀兩斷,畢竟成年人的世界裏除了情愛還有體面。

所以每個深夜還是會默默地回憶思念過往的一切。

平日裏擺在衣櫃的五條貓貓,會在深夜她被噩夢驚醒時拿出來,被她很用力地摟入懷中。

只要還待在高專裏,她就始終無法抽離。

而轉折點,是在一個充滿潮濕意味的春夜。

她出祓除任務受了傷,潮氣讓她作痛,幹脆聽著淋漓的雨聲入眠:

夢裏也是在下雨,她知道自己在月雫山上,沒有開燈,而他就坐在不遠處的巴塞羅那椅上,沈默地凝望著她;而她大概知道是夢境,所以肆無忌憚地遵從內心本能地搭在他的肩上,擡手一寸寸描摹他的眉骨,一路下滑。

他驀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避開了她的傷口,隨即將她往自己心口前一帶,她就跌入他的懷中。

她在那雙天穹色的眼睛裏看到了不加掩飾的愛意,帶著一定的侵略性,灼熱到仿佛非她不可。

冬月暄心念一動,低頭就要吻上去。

在將將吻上的那一瞬間,她忽地驚醒。

……窗外還在涔涔潸潸地落雨。

傷口還在發癢作痛,她鬼使神差地掀開被子,往巴塞羅那椅邊走去。

空氣中還有雪後青空的淺淡氣味,仿佛有個人在此處安靜地凝視了她很久——仿佛他在深夜無人知曉的時候熾熱地愛她,又仿佛這氣味只是她的錯覺。

也就是那一天起,她終於明白自己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她以為的戒斷只是痛苦忍耐著,不去回應自己心底想要靠近他的欲望。

但其實,她完全可以不負責任地拋下似是而非的惡劣的話,讓對她有好感的五條悟不那麽無動於衷,隨後她再離開這個地方,借助長假度過漫長難捱的階段期。

……

請假手續終於批下來了。

而她的戒斷計劃在今天才真正開始。

戒斷計劃第一步:放棄一款曾經最具有象征性的飲品。

“以後不會再喝別人遞過來的波子汽水了。”冬月暄說,“什麽味道都不會再喝了。”

五條悟語調拖得慵懶悠長,仿佛只是隨口一說,相當自然地問:“這個別人也包括我嗎,冬月。”

空氣中微妙地凝滯了幾秒。

小慎小朋友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攥著帽檐,假裝很感興趣地把帽檐轉了第一百二十七遍,仿佛是個無情的轉帽機器人,祈禱自己這時候是空氣。

五條悟勾起眼罩,等待著她的回答。

冬月暄緩慢地說:“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再主動喝這款飲品了,別人遞過來的也不會喝了。但如果你不想在這個‘別人’的範疇裏,作為交換條件,你也不能再請別人喝。”

他忽然笑了一下:“因為這是象征?”

“因為這是象征。”冬月暄說,“之後就要塵封有關它的一切回憶了。大概這時候我還希望得到作為你的比較特別的學生的一點點優待和偏心吧,以後不會了。”

五條悟明白了她有些含糊的話裏真正的意思。

大概還是心存愛意的,但也下定決心要和這段愛告別了,又很珍惜這份喜歡的心情,所以希望他也能珍惜她少女時代的愛意,希望他答應她這個約定,讓這份愛意定格在時光裏,以波子汽水作結。

心底漾過一腳踩空的感覺。

五條悟面上卻不顯:“當然。”

陽光從明凈的窗裏悄悄投射進來,塵埃在空氣中無聲游曳,光影將她的面孔鏤刻得更為動人,眼睫投下一點陰影。

冬月暄踮腳,勾住了他的脖頸,在他的唇珠上壓了壓。

——一個很幹燥的吻,或許說不上是吻,只是最後輕輕地觸碰。

一觸即離。

“再見了,悟。”

冬月暄拖著行李箱大步往前走,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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